一旦归为臣虏[5],沈腰潘鬓消磨[6]。最是仓皇辞庙日[7],教坊犹奏别离歌[8]。垂泪对宫娥[9]。
疑义相与析
[1]破阵子:一名《十拍子》。唐教坊曲。[2]四十年:南唐从建国至李后主为宋所灭,前后共三十九年,举其成数而称四十年。[3]霄汉:云天。[4]烟萝:草树茂密,烟聚萝缠,谓之“烟萝”。[5]臣虏:指李煜被宋俘虏。[6]沈腰:《梁书·沈约传》记载,沈约给徐勉的信中称自己“老病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后以“沈腰”指腰围瘦损。晋代潘岳在《秋兴赋》中写到“斑鬓发以承弁(帽)兮”。后以“潘鬓”作为中年鬓发初白的代称。[7]辞庙,指离开皇宫。[8]教坊:古代朝廷中掌管女乐的官署。[9]宫娥:宫女。
煮酒论诗词
这首词描述了李煜降宋时被迫离开南唐的一段往事。
词的上片写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这两句词充满了作者对故国的无限眷恋之情。“我生活了四十年(非确指)的家国啊,我那三千里(非确指)锦绣的山河啊”,“四十年”和“三千里”从时间和空间上荡开距离,给人以磅礴之感。对照诗人处境,不难想到,磅礴之语下蕴藏的是不舍和留恋,是深深的憾恨。“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两句更为具体,通过写外在故宫的烟消云散,再次体现出内在的巨大心理落差。“几曾识干戈”交待了丧国的原因作者从小生活在高耸入云的凤阁龙楼之中,生长在“玉树琼枝作烟萝”的锦绣丛中,即“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人间词话》)战争来了,而“我”,却从来都不懂什么是战争。
词的下片写道“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经历了由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的巨大落差,作者的身体很快变得憔悴起来。原来的“沈腰”、“潘鬓”都失去了原来的风采。从作者身体状况的迅速转变,可以看出词人心理上所承受的这一巨大心理失衡。在这种生活境况的巨大转变中,最使他难以忘怀的,是降宋临别皇宫的“仓皇辞庙日”,“仓皇”二字,一方面写出了作者在没有预见这种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被迫离开皇宫的情态,而且是在没有充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之诀别了;另一方面突出了时间的紧迫感,或许他还想再停留一会儿,或许还要再交待一下未了的事务,但宋军在催促了,只得仓促离开。正在这心无所依,紧张仓促的时刻,作者听到了教坊传来的正在弹奏的别离歌,这勾起了作者对多少以往美好生活的留恋啊。“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玉楼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剩下的恐怕只有回忆了。“垂泪对宫娥”,或许他想到了“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玉楼春》)的欢愉时光吧。而作者岂止是对宫娥垂泪呢?这里的哪怕一草一木都在牵动着他的心吧。
王国维曾说:“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人间词话》)对于亡国这样一个重大的话题,李后主似乎没有以治家、治国等沉重的字眼去剖析自己,“几曾识干戈”道出了作者对失败的理解,简单而直接。词中对亡国刻骨铭心的悲痛和绝望,亦真情流露,动人心弦。
相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