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与《道士》篇虽然都是谈幻术,反映了主人与豢养的道士之间日久生隙,终至决裂的故事。不同的是,《道士》中的故事单一,完整,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而《单道士》则零零散散地记叙了单道士三件幻术轶事。其中较详尽的是单道士拒绝了韩公子学习隐身术的要求,这一情节,与卷一《崂山道士》要求仙人传授可以无障碍穿越墙壁之术有相当的近似之处。
韩公子,邑世家 [1] 。有单道士,工作剧 [2] 。公子爱其术,以为座上客。单与人行坐,辄忽不见。公子欲传其法,单不肯。公子固恳之,单曰:“我非吝吾术,恐坏吾道也。所传而君子则可,不然,有借此以行窃者矣。公子固无虑此,然或出见美丽而悦,隐身入人闺闼,是济恶而宣淫也 [3] 。不敢从命。”公子不能强,而心怒之,阴与仆辈谋挞辱之。恐其遁匿,因以细灰布麦场上,思左道能隐形 [4] ,而履处必有印迹,可随印处急击之。于是诱单往,使人执牛鞭立挞之。单忽不见,灰上果有履迹,左右乱击,顷刻已迷。[1] 韩公子,邑世家:淄川韩氏,自明代韩源以来,仕宦相继。王渔洋《贞烈韩孺人传》称:“韩为淄川著姓,自嘉靖以来,冠盖相望。”
[2] 工作剧:指擅长幻术。济恶而宣淫:帮助作恶,而张大淫邪的行为。济,助。宣,发扬张大。
[4] 左道:邪门歪道。旧时多指未经官府认可的巫蛊、方术等。有位韩公子,是县里世代显贵人家的子弟。有一位姓单的道士,擅长变戏法。韩公子特别喜爱他的技艺,把他当座上宾请到家里。单道士往往在和客人们一起坐着或站着的时候,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公子希望单道士能把这种技法传授给自己,单道士不肯。韩公子执着地恳求,单道士说:“我不是吝惜我的法术,而是恐怕败坏了我们这一行当的德声。法术不同其他,传授给君子尚还可以,若传给小人,小人就会利用隐身法盗窃他人财物。对于你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你一旦出门见到美女而爱不自禁,施展隐身法潜入人家的闺房,岂不就是助长邪恶而放纵淫行吗?我实在不敢从命。”韩公子知道不能强迫道士,心中忿恨,于是就在暗地里和仆人们密谋找机会把道士痛打一顿,羞辱他。他怕道士用隐身法逃走,就把细灰撒在道士必经的麦场上,以为道士施展法术虽然可以隐形,但所过之处必然会在细灰上留有脚印,沿着脚印跟踪,然后再突然下手痛击他,一定能够得手。主意一定,韩公子就把单道士骗了来,他让仆人用赶牛的鞭子猛力抽打道士。单道士忽然间不见了,麦场的细灰上果然留有道士的脚印,韩公子的家仆跟着脚印又是一阵乱打,顷刻之间,脚印乱了,众人失去了目标。
公子归,单亦至,谓诸仆曰:“吾不可复居矣!向劳服役 [5] ,今且别,当有以报。”袖中出旨酒一盛 [6] ,又探得肴一簋 [7] ,并陈几上。陈已复探,凡十馀探,案上已满。遂邀众饮,俱醉。一一仍内袖中。韩闻其异,使复作剧。单于壁上画一城,以手推挝,城门顿辟。因将囊衣箧物,悉掷门内,乃拱别曰:“我去矣。”跃身入城,城门遂合,道士顿杳。[5] 向劳服役:从前麻烦你们为我服务。